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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李瑾殉情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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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宮第二日,歲餘一大早便是來到了甘露殿。

先是去了正殿中與柳賢妃通報了一聲,到了一宮便要和主位娘娘打聲招呼這是規矩,而後歲餘卻是沒有在甘露殿正殿多做停留,便是去了偏殿中。

這會兒穆鳶正準備去尋平陽公主玩耍。許久不曾見,平陽公主來催過不少次,穆鳶心裏是頗為喜歡那個小公主的,先下也沒有什麽著急的事情,也就松了口,答應她去禦花園放紙鳶。

歲餘被珠雲領著進門時,看到的便是坐在桌前拿著勺子往嘴裏送著南瓜粥的穆鳶。只見穆鳶今天已經換回了一身宮裙,彩繡五彩花草紋樣織錦緞外衫搭在肩上,一條淡青色的芙蓉花子裙勾勒出了窈窕身姿。而群裳外面披著的則是茜素青刺繡寶瓶紋紗衣。

一頭堆雲砌黑的長發,被綰成了風流別致倭墮髻,不得不讚一聲珠雲的一雙巧手。雲鬢裏斜斜插著一根拔珠荊枝笄,膚如凝脂的腕子上套著赤金鑲羊脂玉的鐲子,穿著色乳煙緞攢珠小靴的雙腳足見點地,輕輕地磨蹭著,似乎是用膳用的頗為歡喜。臉頰帶紅,整個人顯得面賽芙蓉濃桃艷李。

即使是經常見到穆鳶的歲餘這會兒也是覺察出來的女子的不同,若說以前這位公主有著傾國之姿,如今看來那張臉上卻又多了不少鮮活氣息,瞧著那份明艷嫵媚裏又多了不少這個年紀該有的天真爛漫,卻是沒有損害她的嬌美,反倒是多了幾分惑人。

穆鳶自然也是瞧見了歲餘的,臉上帶了笑,將瓷勺撂下,而後抽出了袖中的錦帕輕輕地擦了擦唇角,而後道:“歲公公來的倒是早了些,不過時間趕得可是不錯的。這不,我一早便讓雪盞去了賢妃娘娘的小廚房裏端了幾盤點心來,那裏的廚娘手藝著實是好得很的。現在點心還熱著,歲公公可要試試?”

歲餘的眼睛往桌上瞧了瞧,便看到桌上那幾碟子精致的點心,花花綠綠的顏色倒像是小姑娘會喜歡的。

若是別的宮裏面的貴主說出這般話,必然也只是客氣的,歲餘也沒有那麽高看自己能夠跟主子同席。但是在穆鳶這兒。歲餘知道這位小公主絕對是說的真心實意,畢竟他是常來常往的,慣常都是要從這裏帶走些吃的,穆鳶瞧著也是個愛熱鬧不看重規矩的。故而歲餘與她一起吃了點心的時候以前也是有過。

不過這會兒歲餘卻沒有答應下來,而是笑著道:“多謝公主美意,不過老奴早晨時候得了陛下賞賜,倒是吃了碟子點心,這會兒著實是不餓的。”

穆鳶聞言眨眨眼睛,笑著道:“瞧著今個兒皇帝舅舅可是有喜事呢,不知道歲公公可否也告訴我讓我歡喜一下?”

歲餘也不多隱瞞,左右不是什麽秘密,便是笑道:“回公主的話,這段日子孫甚孫大人一直呆在宮中為八殿下診治,今兒個早晨的時候來了官家面前稟告,說是八殿下已經沒了危險,生命無虞,現下只要好好休養便是。”

穆鳶聞言卻是笑了,只是那其中頗有些深意是歲餘瞧不出的。

原書裏,蕭瑾瑜就是在這場圍獵裏沒了性命,是被流箭射中還是如這次一般被蕭宇承派人陰了,左右是沒了命,讓隆?帝沒了嫡子。

但是如今卻是事情有所變更,杜雋憑著一己之力將刺客的事情壓縮在了可以控制的範圍內,隆?帝也沒有受傷,這雷霆一怒自然沒有原書中那麽嚇人。而蕭瑾瑜也是活的安安穩穩,孫甚的醫術穆鳶是信得,他既然說了無事,那麽蕭瑾瑜必然可以度過了這次劫難。

瞧上去,這不過是救了條人命一般,但是穆鳶自己卻知道這影響的卻不是一星半點兒。

蕭宇承之所以可以稱帝,很大原因便是這次的圍獵傷到了隆?帝的元氣,他的身子迅速的衰敗下去。而寄予厚望的嫡子蕭瑾瑜也丟了命去,隆?帝根本沒有更多的選擇,蕭宇承幾乎是他唯一的指望。

但是現在這以後誰能榮登大寶還是不一定的事情,穆鳶抿唇而笑,眼眸深深。

歲餘則是沒覺察到穆鳶的異樣,只管笑著到:“官家自然是歡喜的,但派了老奴來見公主卻不是為了這樁事情。”而後,歲餘將手上拿著的一個卷軸放到了桌上,道,“公主且瞧瞧,可滿意?”

穆鳶眨眨眼睛,沒有伸手去拿,而是看了眼歲餘身後的珠雲。珠雲自然是明白穆鳶的意思,便是讓賽金和自己一道,一左一右的拿住了卷軸的兩端,展了開來,穆鳶的眼睛便是被上面描畫的細致景致吸引住,再挪不開了。

細細的筆觸勾勒出來的繁忙街道,街道兩邊站立的便是擺著攤子的小販,對著前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不過這只是一角罷了,往上面看去,便是一處敞亮的街道,而這條路極寬,似乎是分割了兩個世界。

道路這邊,鱗次櫛比,人群熙攘而又擁擠,都是被了生活而奔波的百姓極多,只是看著圖畫都能感覺到那其中的熱烈和吵鬧。可是道路那邊,卻是一片的寬宅大院,地方開闊院巷深深,全然沒有長街對面的那種熱鬧景象。

而穆鳶隱約覺得自己是認識這個地方的,微挑眉尖,細細的去瞧了那宅院的匾額,果然看到了三個墨黑色的楷書。

瑞王府。

穆鳶掩唇而笑,道:“歲公公給我看這個作甚?瑞王府我也是去過的,雖然沒有這圖畫上面瞧得這麽全,但也見過,何至於看畫呢。”

歲餘則是笑著伸出了手去,拿著拂塵,用拂塵的玉質手柄指了指靠左邊的一處地方,道:“公主可看看此處。”

穆鳶順著看過去,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處不小的湖泊,在這京城中寸土寸金的地方能有這般大的湖水算是極為難得的了。而那湖泊四周圍便是建了一圈亭臺樓閣,其中尤以一處高聳的圓塔一般的三層樓閣最為顯眼。即使是從這圖畫上也能瞧得出那處的精致巧妙,勾梁畫棟,那屋頂並不似尋常的大周宮殿一般的琉璃瓦片,而是瓊圓的屋頂,瞧上去更像是提亞風格的,但隱隱能夠窺探到上面的柱子與窗欞,是大周獨有的精致雕刻。而那樓閣前面則是一片頗大的桃花園,那殷紅的花瓣在這幅偏向暗色的圖畫上十分鮮艷。

穆鳶心中隱隱的有了個猜測,但是臉上還是帶著不解的問道:“歲公公,此處是何處?我當初去見瑞王哥哥的時候可從未見過的。”

歲餘臉上帶了笑意,他是喜歡穆鳶這般好說話的主子的,故而這會兒的聲音也帶了些柔和:“這裏是官家給公主的公主府,以前是以為親王的府邸,如今那位王爺去了封地,這裏便空了下來,若是公主喜歡那麽就把這裏頭的建築按著這圖畫上所繪制的修整,公主看可好?”

穆鳶歪了歪頭,卻是用手去點了點那處屋頂,輕聲道:“處處都是好的,我很喜歡,只是還請公公幫我回了皇帝舅舅,就說這個屋頂我不喜歡,還是換了吧。”

歲餘頗有些意外,這裏本就是因為隆?帝顧及爾雅公主長在提亞,故而想要留些提亞建築借以了卻一番思鄉之情,哪裏知道穆鳶居然是要換了的。不過歲餘臉上也是不顯,只管笑道:“公主只管說了,老奴必然回稟官家的。”

穆鳶笑了笑,塗染著淡粉色豆蔻的指尖在圖畫上微微摩挲著,而後輕聲道:“我既然來了這大周,還尋了個大周的郎君,那麽處處都是要順遂了大周的規矩的。阿娘走之前與我說過,出嫁從夫,自然是要跟瑞王哥哥的府邸相同才是。若是建成了兩種模樣,只怕他也覺得不歡喜的。”

高樂公主走時自然是沒有跟穆鳶有任何交代的,出嫁從夫,這四個字也是絕對不會從高樂公主的嘴裏說出來的。但是穆鳶卻是知道,這四個字會讓該歡喜的人歡喜,對她只有好處的。

果然,歲餘眼中露出了幾分意外與欣慰,便是點點頭道:“公主的話老奴必然會告訴官家知道,還請公主放心。”

穆鳶點了點頭,而後便是讓賽金與珠雲一起將畫軸卷起,不過在兩個姑娘卷畫軸的時候穆鳶的眼睛看到了落款。

錦繡閣,李瑾。

這個名字讓穆鳶頗為眼熟,想了想才記起來,這分明就是那個與蘇美人行了茍且之事的畫師。叼頁圍號。

如今那蘇美人靈魂盡散,被蔣才人直接打了個魂飛魄散,但是雖然靈魂沒了但是蘇美人的身子卻是沒有死的,相反很是健康,聽聞在那臨泉閣中也是安穩的住了,就是變得癡癡傻傻,誰也不認識什麽都不懂得,全然是一副丟魂的模樣,若是沒有蘇皇後派了人去照顧只怕早就不知道在哪裏跌死了。

但是瞧著這李瑾倒是過的頗為舒心的。

雖說當初是蘇美人勾引了這李瑾,但是總歸是有過一場魚水之歡,穆鳶倒是頗為好奇這男人的情況的:“這幅圖畫倒是畫的極好看的,卻是不知這位畫師是何人?若是可以,可否讓他幫我畫幅小像?”

歲餘聽了這話,臉上依然是笑著的,但是卻是搖了搖頭:“公主這番讚譽若是讓李生知道了只怕也是歡心的,不過怕是不成了。他做完了這幅圖畫便是已經留信投湖,似乎是為情所困。雖不知道他心系何人,但是官家看在他所畫此圖頗為精心而且投湖之處並不在宮內的份兒上沒有追究,還給他們家裏送去了撫慰銀子。”

穆鳶聽了這話是真的有些驚訝了。

為情所困,這為情所困的緣由穆鳶只能想得到那蘇美人了。

說起來若是旁人自盡投湖,穆鳶或許還會覺得是有鬼魅尋仇故而做出來的假象——事實上這般來尋仇的鬼怪並不少——但是她是看到了蘇美人魂飛魄散的,若說是見了鬼,那也不會見到李瑾身上。

這般說來,那李瑾確卻是真的為了蘇美人跳湖自盡了。

一時間穆鳶有些恍惚,卻是沒想到那般能被一個宮中妃嬪輕而易舉的就威脅勾搭了的懦弱男人居然有這般大的勇氣。

死,或許這是軟弱者尋找出路的方式,但是只有死過一次的穆鳶才知道,那是一樁多可怕又讓人畏懼的事情,因為一個女人面對了死亡,已經是這個男人能做到的全部。

沒想到蘇美人那般蛇蠍心腸的女人,最後真的能有一段真情,也是老天沒開眼。

穆鳶心中這般想著,但是臉上卻是帶出了淺淡的哀傷愁緒,道:“這聽著著實是讓人心疼得很,瞧著這畫便知道是個書畫極好的,這般沒了命倒是可惜得很。”

歲餘不希望因為一個小畫師影響了穆鳶的心情,便是笑著扯開了話題:“若是公主想要人來畫小像,倒不如讓官家給公主尋個書畫大家,回頭安排進公主府專門侍奉公主可好?”

穆鳶笑了笑,點點頭,心裏卻是沒有怎麽上心的。

左右她也不是真的想要畫像,隨口一問罷了,若是不喜歡只管扔去瑞王府便是。

但她卻沒註意到,在歲餘說完這話之後,穆鳶丸子上的粉色蓮花印記若隱若現,略略一閃就沒了蹤跡。

歲餘臨走之時,穆鳶還是讓珠雲裝了些點心進提盒裏頭讓歲餘帶走。歲餘也不推辭,只管笑著收了,想著回頭呈給官家,也算是幫著這位爾雅公主顯了孝心。

前腳歲餘剛走,穆鳶後腳便是讓賽金拿了另一個提盒,裏面是早早準備好的糕點酥醪,便聽穆鳶笑著道:“時候不早,怕是平陽要等急了,我們走了吧。”

見她們要走,一只安靜的呆在一旁沒有說話的雪盞卻是跑了出來,頗有些期盼的問著穆鳶道:“公主,也帶我去吧?”

穆鳶卻是知道雪盞那點小心思的,哪裏是想了平陽,分明是想著這盒子裏頭的吃食。

但穆鳶也不點破她,只管笑著摸了摸小姑娘頭頂的絨花,輕聲道:“我有旁的事情讓你做。”雪盞眨眨眼睛,而後便聽到穆鳶道,“那靖姑娘新來,你帶她各處轉轉,記著,她留心了什麽,在意了什麽,回來盡數報給我知道,可記得了?”

雪盞點點頭,記了下來,但是那雙眼睛還是黏在了食盒上,頗為留戀的模樣。

穆鳶也只能捏了捏小丫頭的鼻尖,輕聲說了句:“饞嘴的小狐貍。”但還是從裏面摸出了個蓮花香餅塞進了小狐貍的嘴巴裏。

雪盞卻是笑,一雙狐貍眼笑得彎如新月一般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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